从縣自说起,略论壬癸甲乙,天干和天文观测
金文中有一个县字,字型见图所示。大致就是一根木杆,吊绳索,绳索下面画眼睛。这个字是后起字,甲骨文当中并没有。传统文字专家认为眼睛表达的是脑袋,因此这个字是很血腥暴力的字,也就是斩首之后,把脑袋悬挂在长杆之上。因此是悬挂的悬的本字。事实是否如此呢?让我们先看一段夏本纪里奇怪的文字。
“左準繩,右規矩,載四時,以開九州“。这段话是对大禹测量方向和历法,建立政权的概括。最奇怪的是左准绳,右规矩这个说法。后世的壁画,通常描绘伏羲女娲一手持矩,一手持规,分别在左右。然而到大禹这里,似乎规矩都到了左边,而右边是所谓准绳。准绳是什么?我们来看一下周礼考工记。”匠人建國,水地以縣。置槷以縣,視以景。“这里面,就出现了上面提到的县字。很明显,县是一种测量水平乃至垂直的简单设备。冯时在他的若干篇著作中描述了这种准绳。从臬(测日的杆子)的顶端,垂下丝线和重物,如果四面都能够贴靠臬,就表示这根杆子和地面垂直了。因此,这个过程表达的就是匠人建立一个城邑之前,测度方位的准备工作。凡是做过物理实验的人也都知道,在实验前对仪器姿态的调节,比如调水平和调垂直,是重要的实验步骤。因此,准绳指的就是县这个装置。
回到上面的县字的金文,这个眼睛很明显就是对县是否贴靠臬的认定。因此,县这个字是一种科学测量过程,而非挂人头这种暴力活动。事实上,古文字学家望文生义,片面拘泥于图形,而急于否定传世文献的例子是非常多的。县只是一例而已。
下面还有一个小尾巴。就是为什么大禹是左准绳,右规矩?这里我们不妨回到天干系统去考虑。壬癸两字的甲骨文字型,颇有可能正是对应规矩两字,后世的揆测这个词,表达的依然是这种古意。以圆规在直尺上反复等分,就形成了刻度尺。而假设大禹站在正北,面向南方,壬癸,正是其右手。而左手是甲乙两字。甲字早有论述,其甲骨文就是一个十字。我多年前就意识到甲本来对应的是囟门,在测日过程,对应的就是杆顶的四个方向。后来发现冯时也认为甲和标定四方向的准绳有关。而乙字这个很抽象的弯曲而下的字型就昭然若揭了,正是准绳。这就完美的对应了左准绳而右规矩。这也暗示了大禹的神性,也就是天神特性。但其本质,正是部落测度方向日影的巫师。壬癸,甲乙,正是规矩和准绳。
继续发散下去,丙通常可以解释为器物的底部,把柄之类。不妨把丙当作安放臬的基座,也就是琮之类的器物,而丁的甲骨文一个不规则形状物体,则是悬垂准绳的重物,因此丙丁也依然是和准绳有关。戊己两字则可能正是指向臬。同时也和祖灵祭祀以及记录有关。臬在测影的同时,也可以作为权杖和祖灵祭祀的长杆,戊颇有可能就是臬表的本来形态。事实上,其甲骨文字型依然非常类似于后世华表的简笔画。己则可能和臬表上记录有关,华表别名,诽谤木,有纪事的功能。而庚辛两字则和建鼓有关。臬表之类巨大化之后,通常还作为一件重要礼器,形成所谓建鼓。商人的肜祭,本质就是击鼓的祭祀仪式。而辛则是建鼓杆头的龙角鹿角型装饰。至此,十天干就获得了一套相当完美的解释。正是先民进行天文测量,标定方位和历法,建立城邑和祭祀的一整套器材和过程。
再看看古代很难解释的尚书里这段话:娶于涂山,辛壬癸甲。启呱呱而泣,予弗子,惟荒度土功。基于上述这个模型,辛壬癸甲就有了妥帖的解释。大禹结婚之后,获得涂山氏的助力,以建鼓,规矩,臬,进行了方位测量,建立了自己的城邑。做这个事情的时候,启出生了,大禹为了测度天文,建立城邦,就没有工夫去照顾启。度当是度量之意。因此大禹治水,本就治理的是天水,也就是利用臬表,规矩,对天空进行划分。惟荒度,大致类似于英语里的only 之后的倒装,也就是惟度荒,只是测度荒,荒就是黄道之外的天域,也就是大荒经的来源。
最后再做几个奇怪的猜测。乙对应燕子,燕乙,玄鸟。县是个后起字,其本来字,颇有可能正是玄。因此玄鸟也就是县鸟。鲧的名字,玄鱼,就是县鱼。所谓玄女,就是县女。这个框架就解释了古史当中一些和玄有关的人物的本来身份,正是测度方位,掌管县的巫师。玄字又有黑红之意,红色正是太阳,而黑色是日影,因此也一样指向日影测量。神话的背后,本来,其实都是科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