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生死疲劳》是莫言的心爱之作,不看不知道,莫言真幽默。一个人在经历了六世轮回,在投胎做驴、做猪、做狗后究竟有何感悟?
这本书花了43年构思,43天写就,这是一本浑然天成的惊世奇书。
它新鲜、幽默、极端奔放乃至疯狂,让人在极度痛苦时笑出声来,获得内心深处的解脱。莫言也曾透露,“诺奖的评委主要是因为读完了《生死疲劳》,才把这个奖授给了我。”
西川:当年第一次读这书的那种感觉,非常地兴奋,而且觉得这个书真是非常的过瘾。这本书所展现的故事,猛一看,你会觉得这是跟传统文化有关系,但讲故事的方式是崭新的。
莫言:当年我在解放军艺术学院,我们主任徐怀中老先生说了一句话,“从某种意义上来讲,语言是作家的内分泌”。我小时候那会儿,五六十个人在一块干活,男男女女,你说上句,我对下句,这种集体创作,真是欢天喜地,我的童年记忆就充满了这些东西。我们村里的人,都不敢得罪这种民间口头艺术家。你今天得罪了以后,明天就给你编个快板。
莫言:我当时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说过,《生死疲劳》只写了43天,但其实这个故事在我头脑当中已经存在了43年,这是恰好的一个调和。那时候一整天就是早上起来9点多钟坐下来开始写,一直写到12点左右,一天写10来个小时吧。我记得写得最高兴的一天,写了大概有一万七千字一天。猪也写得非常顺利,因为猪是这个小说里面最丰满的一个部分,也是最有趣的一部分,因为这个猪确实不是一般的猪是吧。所以写到这种章节的时候,我感觉兴奋得不得了。写得兴奋的时候,我还会一边写,一边哆嗦抖腿。
余华:我当年读完为什么有点嫉妒感,就是因为《生死疲劳》确实是写下了人、人生,其实他写的就是一个人,只不过是借用了六个动物,而且读起来畅快淋漓。
余华:《生死疲劳》的蓝脸和《活着》的富贵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,一个是特立独行,一个是随波逐流,但是他俩又恰好互相对应。我觉得假如要用中国文学里某一本书的书名来解释《活着》写的什么,用《生死疲劳》是最好的。反过来也一样,如果你要解释《生死疲劳》讲的是什么,那就是《活着》。
余华:我看到《生死疲劳》书里那个牛最后死的时候,用最后的力气走到田上,那时候我热泪盈眶。看到最后那个猪,把他的那些是孙子们,曾孙子,一个一个从冰下面救起来的时候,我又哭。我很容易掉眼泪,莫言更容易掉眼泪,他看个电视剧都哭。
但看《生死疲劳》的大量时间,我又不断地在笑,确实是才华横溢。就像书封说的:“在极度痛苦笑出声来,获得内心深处的解脱”,这个其实用得是很好。
莫言:大家都很辛苦都很疲劳,当然疲劳也不是说那种体力劳动的疲劳。也包括存在本身所包含的疲劳。
回到生活自身,回归我们生活的本来,很多所谓的痛苦和欢乐实际上都是不纯粹的。人世间很多痛苦的另一面是欢乐。我想一个人如果站得高一点,就会理解到这种绝对的欢乐和绝对的痛苦都不存在。
更广大的意义上来讲,人生就是一个很短暂的过程,地球也不过是宇宙当中的一粒微尘。从这个意义上来讲,你说我们这又是何等的幸运。我们被这么偶然性地组合成了一个生命,以情感人,我觉得能写作,而且能够用语言交流,甚至最终可能会产生一种大爱,一种深切的对人的命运的关怀和一种真正的的终极的关怀。从这个意义上来讲,我觉得我们活着的意义真是了不起,太伟大了。